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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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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接風宴就是變相的讓驪安公主見一見姑蘇主事官員,姑蘇司馬長史是由張之潤一手提拔,還有幾個是郡縣的官員,也都是自己人。

酒過三巡寒暄過後,長史劉相問起驪安公主接下來的打算,劉長史身為一州參謀,若趙驪嬌想要有什麽動作免不得要與他商議一二,他主動問起算是誠意十足。

趙驪嬌放下酒杯,觀眼前歌舞升平:“既已到姑蘇,便應好生感受這江南風光。”

劉長史與張之潤對視一眼,明了公主的意思,遂舉杯:“殿下胸襟臣等自愧不如。”他們雖早早集結了兵馬準備隨時應戰,可眼下的確不是好時機,殿下受此重擊卻還能保持清醒養精蓄銳,這等心性非常人所及。

趙驪嬌飲下杯中酒,眼裏有嘲諷與茫然:“倒不是本宮沈得住氣,而是形勢所逼,舅舅阿弟未有消息,唐兵也還未盡數抵達陵安,若此時貿然回京,先不說能否攻下沿途八個州,就算攻下了,宮裏那幾個也能按一個亂臣賊子的名頭下來。”

張之潤垂眸:“殿下言之有理,此時確應蟄伏。”

他在京時,見過驪安公主半夜斬昏官,也親眼見證過她在朝堂上應戰和親來使的風采,可當他聽聞驪安公主帶人進宗人府殺了三百人時仍嚇得不輕,好在陛下有意相護殿下才保下性命。

犯下如此大罪還能全身而退的,除了驪安公主便找不出第二人了。

張之潤原本還很是擔憂,以這位殿下的性子定不會忍下這口惡氣,可現在他便知道是他眼界不夠,公主比他想象的更堅韌,更睿智。

趙驪嬌再次端杯一飲而盡,岔開沈重的話題:“江南好酒,名不虛傳。”

司馬陳郭搖搖舉杯:“此酒名喚月下酌,回味甘醇適合對月當歌,殿下若喜歡,明日微臣便送些過來。”

既然驪安公主無意把酒談國事,他們自當以風月奉陪。

“的確甘醇,不過比起京城的酒倒是少了些烈性。”趙驪嬌貪杯且酒量尚佳,溫和的酒對她而言確實不在話下。

陳郭輕笑:“姑蘇烈酒當以三陽春為首,微臣明日一同送來。”

趙驪嬌卻不滿:“今朝有酒今朝醉,何以待明日。”

陳郭看向張之潤,見他點了頭遂起身作揖:“是微臣愚鈍,微臣這就為殿下取來。”

香凝知道趙驪嬌已是微醺,可她沒有阻攔,殿下心中太苦想借酒發洩,她都懂。

張之潤也有此意,俗話說一醉解千愁,這三陽春或許不能解殿下之愁,但總能稍作寬慰。

烈酒之首名不虛傳,不過幾杯趙驪嬌便紅了臉,公主殿下興致正濃眾人只有硬著頭皮相陪,劉相酒量不算差,可沒過多久就已歪歪扭扭倒在仆從身上,其他幾位官員更不必說,有的都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張之潤陳郭雖沒有他們醉的厲害,但頭腦也開始發暈,趙驪嬌惋惜的搖搖頭,如此好酒竟無人對飲。

正在此時,外頭門房稟報有人求見殿下。

趙驪嬌看向張之潤,她初到姑蘇打過照面的人可都在這裏吃酒了,有誰會如此深更半夜來求見她。

張之潤灌了一杯涼水下去,頭腦稍微清醒,他問門房:“可有報上姓名。”

門房低著頭道:“他說他叫蘇二錘。”

唐釗剛飲下一口酒,因這個名字差點被嗆著,他輕咳幾聲清了嗓子才問趙驪嬌:“殿下,可要見?”

趙驪嬌凝眉:“聽這名字竟有幾分耳熟,那便見見。”

香凝知道她這是吃醉了,轉身去吩咐下人煮醒酒湯,等她再回到趙驪嬌身邊時,蘇二錘已經進來了。

蘇二錘已換了一件粗布麻衣,不僅不太合身還有好些個補丁,他雙手垂在前方緊緊握著,不敢去看周圍任何人,他知道,不論這裏的哪一位都與他有著雲泥之別,若不是實在想不出法子,他也不會來這裏。

他走到殿前噗通跪下,學著張之潤初見趙驪嬌時的跪拜之禮:“拜見殿下。”

趙驪嬌瞇起眼:“擡頭。”

蘇二錘依言擡頭,眼睛平視前方不敢去看那位尊貴無比的少年公主,手中已隱隱冒了虛汗。

趙驪嬌端詳了半天,才終於道:“如此俊俏的少年郎,本宮似在哪兒見過。”

蘇二錘一楞,才不過一日殿下竟將他忘了,蘇二錘有些急切的擡頭,卻見女郎兩頰染了紅暈,眼神迷離正茫然的盯著他。

殿下吃醉酒了。

蘇二錘松了口氣,還好殿下不是真的不記得他。

“會喝酒嗎?”趙驪嬌下巴微揚,帶著幾分奢靡。

蘇二錘有些怔楞:“我…不會。”家裏自來就窮,哪裏會有酒這種東西。

趙驪嬌有些失望的轉頭:“那便退下。”

蘇二錘咬著唇有些不知所措,原本就紅腫的眼睛裏更是急的彌了水霧,他來這裏有事要求殿下,不能就這樣離開。

香凝見他如此心知可能是遇到了什麽難處,便有意幫他說話,只腳步剛動便被趙驪嬌瞪了回去:“本宮沒醉,不許勸!”

趙驪嬌猶愛杯中物偏又不肯節制,在京城公主府時,每每見她有些醉意了香凝幾人就會上前相勸,是以香凝一動趙驪嬌便以為她又是來同她搶酒的。

香凝看了蘇二錘一眼,恭敬退下:“是。”

唐釗見小少年小小一團跪在那裏手足無措,到底是自己背過護過的人,便起了惻隱之心:“殿下已經醉了,不若你明日再來?”

蘇二錘紅著眼,可他等不到明日,他看了眼趙驪嬌旁邊的酒壺,咬咬唇下了決心:“殿下,我可以喝酒。”

趙驪嬌覆擡眸看他,似在思量他話裏的真實性,蘇二錘捏著衣角緊張的盯著趙驪嬌,生怕她又讓他退下。

張之潤陳郭與幾個官員緩過了酒勁,在一旁吃著水果看戲。

“過來。”趙驪嬌朝蘇二錘勾了勾手指,又轉頭對香凝道:“給他拿個杯子。”

香凝一楞:“殿下,不妥。”殿下豈能與蘇二錘同桌而飲。

蘇二錘喜出望外,他生怕趙驪嬌反悔似的起身踩著小碎步就挪到了趙驪嬌那張桌子旁跪坐下。

他雖然不太懂這些規矩,可看眼下這情景也知道不能挨少年公主太近,尤其是香凝那句不妥後,他更是往後退了退只沾了個桌角邊兒。

趙驪嬌揮揮手,顯然沒把香凝的話聽進去,香凝無奈只得去取了杯子過來,絕對不能和吃醉酒的人講道理,尤其對方還是尊貴的公主殿下。

倒酒時香凝給蘇二錘換了月下酌,他剛剛說不會喝酒,只怕是有事要求殿下才硬著頭皮上,這月下酌雖不如三陽春烈,可到底也是姑蘇名酒,不知道他能扛得住幾杯。

蘇二錘在趙驪嬌火辣辣的視線下,頗有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風骨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咳~咳。”辣,辣得喉嚨都滾燙,蘇二錘沒忍住咳了幾聲。

趙驪嬌見他如此豪爽,遂將自己杯中酒飲下彎著眉眼:“好,再來!”

蘇二錘抿著唇,第二杯卻不去伸手,趙驪嬌疑惑的盯著他:“為何不喝?”

蘇二錘跪著後退一步重重將頭磕在地上:“我有事求殿下。”不是他以這杯酒要挾,而是他怕他等會兒醉了會誤事。

趙驪嬌有些不滿,神色淡淡:“說。”

蘇二錘知道殿下這是生了怒意,可他已經沒有其他的法子,只得硬著頭皮道:“殿下,父親腿傷加重現下高燒不退,家裏已經沒了銀錢給父親找大夫,我實在沒有辦法,才來求殿下。”

殿內歌舞不知何時已經停下,此時整個殿內安靜的連呼吸聲都隱約可聞,香凝垂眸,若殿下尚且清醒,或許會念在一路同行的份上相幫,可眼下殿下根本不記得蘇二錘是誰…

正在她想要上前解圍時,卻聽趙驪嬌道:“所以,你想跟本宮借銀子?”

蘇二錘心中一喜,忙道:“是,殿下放心我一定會盡快還給殿下。”

趙驪嬌“哦”了聲,又朝他勾了後手指:“過來。”

蘇二錘不敢起身,便跪著挪到趙驪嬌面前,卻見少年公主突然湊近他道:“本宮記得你了。”

迎面而來的酒香讓蘇二錘晃了神,還不等他作何反應便見她頗為嫌棄的轉頭:“你就是那個泥孩子,本宮在雨裏撿到你的。”

蘇二錘低頭:“是。”泥孩子,原來在殿下眼裏他就是個泥孩子。

趙驪嬌哼了聲:“你那麽窮,連鞋子都是破的,你拿什麽還給本宮。”

蘇二錘捏緊拳頭紅著眼擡頭:“我一定會掙錢還給殿下的。”

趙驪嬌卻不信,徑自端著酒杯飲酒,直到蘇二錘心灰意冷時,公主突然靠近他:“本宮瞧你樣貌不錯,應該值點銀子。”

蘇二錘驚愕的看著趙驪嬌,勉強讀懂公主的意思:“殿…殿下是要我把自己賣了。”

他本就已經被賣過一次,只是半路遇上了劫匪,他逃走時多了個心眼兒,將他的賣身契從那個死透了的買主身上偷了出來撕的幹幹凈凈。

趙驪嬌:“小郎君要是不願意也行,就把這幾壺酒都喝了,你選!”

香凝嘆口氣,殿下吃醉了酒就慣愛折騰人,蘇二錘這是撞槍口上了,她對唐釗使了個眼色,唐釗頷首悄然退了席。

蘇二錘目光淒淒,看著那四壺酒躍躍欲試,陳郭不由感嘆這小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好心點了句:“那可都是三陽春,別說幾壺,尋常人吃上幾杯就能醉的不省人事,這四壺下去怕就得歸西了。”

殿下明擺著是想把人框進公主府,他怎能不添上一把火,且他說的也並無不對,至少他至今為止還未看到有人能喝完四壺三陽春。

陳郭話落,便見小少年垂下眼不再去看那幾壺酒,道:“我願意把自己賣給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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